思乡草 | 青果巷和水城门

青果巷和水城门

作者/朱一雄

从征存中学出来，走完了杜康巷，就是杜康桥。如果不过桥而径直向北，沿着市河，就进入了青果巷。


青果巷其实不是巷，因为左边是河，右边的大宅院子也离得很远。从河岸到房屋，全铺着砖。这里几步一棵大树，非常清静。夏天这里不生野草，秋天落叶满地，但这一带住家的人非常勤快，立刻就把落叶扫得干干净净。




网络配图




市河偶尔停泊着几条小船，常常不见船夫。独立水边，会觉得世界已在此停息，万籁俱寂，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我。




据人家说，这青果巷是过去许多个世纪以来水果、蔬菜的集散地。四乡的农人经过另一头的水城门，用大大小小的木船运送收成的蔬果到这里出卖。甚至有山里的农人运来竹笋、荸荠和草药，更有他省的农人运来橄榄、金橘。所以这巷子便以青果为名了。




可是我童年时代所知道的青果巷，已经不是菜市场，而是一个被人遗忘的地方。




如果不过杜康桥而向南拐，没几步便可以看到水城门阴暗的桥洞。由于城墙很厚，所以桥洞很深。






青果巷和水城门示意图



沿着市河向前，桥洞两旁筑有石堤。平时水城门总是开着，船只进出没有人管。据说到了晚上，水城门就得关上。我不懂机械，但相信那很厚重、钉有铁片和铁条、高达两丈的城门，是一定不可能用人手可以开关的。门的下方不浸入水中，不管潮涨还是潮落，总在水面一两尺的地方，船自然就不能通过了。


乡间父老们爱说当年围城的故事。水城门之下，会潜水的人极易进城来。清兵围城八十一天，曾经几次潜水进来。守城的义士们弓箭齐发，长矛雨下，一场肉搏，敌人没有一个活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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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到这里，我记起了当年游击队进入无锡水城门，精密计划刺杀冈村宁次的往事。根据情报，某月某日，江南各地的日军军官会到无锡城里大街的一家旅馆开会，冈村宁次是主席，一定会到会。游击队员租下对街的理发店，乔装成平民和理发师，假装正在为顾客修面理发。顾客身上披盖白布，布下面却藏着手提的轻机关枪。我和另一个队员，穿着破旧的农人的衣服，蹲在两头的街角，负责守望。




冈村的汽车到了旅馆门口，从理发店玻璃窗后射出了几百颗子弹。日军一时大乱，全部伏在地上，没有一个开枪还击。




这时大家从容地退到理发店的后门，正好对着市河。队里已有人在河中停泊了两条载粪便的船，我们用绳索缒下人和枪到船头，又把枪支包在塑料袋里，沉入船中的粪池里。市河边石砌的岸很高，所以没有人看到我们。于是我们竹篙一撑，船尾的木橹摇动，直向水城门去。看守那水城门的两个日本兵，看到是粪船，就挥手让我们过去。




到了乡间，大家欢呼祝贺，完成了大使命。可惜几天后的情报说，冈村并没有被打死，只是受伤不轻。这消息使大家十分懊恼，非常失望。冈村气愤之余，下令大力搜索那几条街。我们的举动害得那一带的居民受了不少苦，查问、拘捕甚至拷打、毒刑，他们的牺牲真是伟大。

作者介绍





朱一雄，一九二二年出生于中国江苏省江阴市，厦门大学中国文学系毕业。迁居菲律宾后执教于数家大学并获得美术及美史学位。一九六八年全家赴美,执教于维琴尼亚州莱辛顿之华盛顿与李将军大学及维琴尼亚州立美术馆。周游祖国及世界各地，讲学办画展，著作甚为丰硕，并举行个人画展二百余次。壁画作品有七尺长之“长江万里图”及五十五尺长之“黄山云烟图”，是一位具有丰富家乡情怀的文化学者。




《思乡草》是美籍江阴人，著名作家、画家朱一雄的回忆录，记录了他小时候在江阴生活的点滴故事。朱一雄先生儿时生活于江阴北门，后又求学、工作于厦门、菲律宾、美国。虽辗转多地，却唯独对故乡江阴念念不忘，童年的场景，承载了太多的悲欢和喜乐：

一个城市，真正的情怀，大多蕴藏于生活的平凡处，代表了最为真实的感情。如果记忆是件美好的事，那么这本读来轻松、有趣、令人回味的散文《思乡草》，必能勾起读者对江阴城过去和发黄照片点滴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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